“在下特恳先生赐药!” “我要你自了!”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东方白几乎想笑。 “在下有自了的理由么?” “有,刚刚说过了。” “在下却认为毫无道理。” “你小子什么意思?” “如果先生肯赐药,岂非任何问题都不会发生?” “哼,问题在我不会给你药去救一个女人。” “女人不是人么?” “根本不是人!” “女人不是人,先生身从何来?”东方白有意顶撞他,怪人,与之说理不如用另一种方式讽之以理。 三恨先生错愕了一下之后,突地吹胡瞪眼,一袭布衫无风自鼓,显然他是被激怒了。 东方白倒是不在乎,他已经打定了主意,软的不行便来硬的,反正药是非求到不可,他是主动现身的,说什么也不能打退堂鼓。 “你小子敢教训我?”目芒变成了利刃。 “这不是教训,就事论事。” “你收回你说的话。” “在下据理而言,绝不收回。” “你小子有多大道行?” “山外有山,人外有人,在下从不敢自诩道行。” “你敢与我一搏?” “在下是有求于先生,不愿冒犯。” “你已经冒犯了,跪下求也不行,除非你胜得了我,否则休想活着离开,你现在拔剑!”三恨先生捋袖作势。 “在下不拔剑。” “你以为不拔剑我就会放过你?” “不,先生是毒道圣手,在下拔剑是多余。” “我保证不用毒。” “那在下更不能拔剑。” “你小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?” “因为在下看出先生有一颗赤子之心。” “不是毒心?” “绝不是。” “何以见得?” “如果先生没有悲天悯人之心,在下受骗得到了假药,不论后果如何,全与先生无涉,先生大可不必现身,既然现了身,就证明了在下的话。”东方白这几句话井非卖弄唇舌取悦于对方,而是真正有如是的感觉。 “哈哈哈哈……”三恨先生仰天对月长笑起来。 东方白有些忐忑,他实在无法捉摸对方的心性。 “小子!”三恨先生住了笑声,目光变成了两根银线道:“你对我的判断完全错误,我打赌你马上就会后悔。” “在下绝不后悔。” “好。你说的,现在告诉你,你已经中了毒,不信你可以试行运气看看?” “在下……已经中毒?”东方白打了一个冷战,这点他相信,虽然对方不见有任何动作,但既为用毒圣手,在不着痕迹之下施毒是可以办得到的。 试行运气,不由骇然,果真血脉阻滞,而且已经有数穴不通。 对方真的施了毒? 三恨先生冷兮兮地道:“如何?” 东方白打从心底涌现了杀机,这老毒物太可恶了,竟然把人命当儿戏。 三恨先生又道:“你后悔了?” “不后悔!”东方白心里想杀人,但口里却说出了这三个字,这就是他过人之处。 不是基于盲目的好胜心,而是对自我的判断下了赌注,他说过绝不后悔,因为他坚信自己对三恨先生的判断正确,此刻他仍坚信。另方面,即使判断错误,在已经中毒的状况下拔剑而起,那不是勇,只徒留笑柄,毒不是武功可以抗衡的,如果尚未中毒,他有与汝偕亡的机会,现在已经失去了机会,只好宁信其有了。 “真的不后悔?” “不后悔!”他重复了一遍。 “你相信毒蛇无毒?” “先生不是毒蛇,是人,是人就有人性!” 他只有把心横到底,这是相当大的赌注,输了,一切算完。 “人性?哈哈哈哈……”三恨先生又大笑起来,他此刻的笑不知是代表什么,听起来不但诡异,而且刺耳。 东方白突感气血逆行,一阵晕眩,他坐了下去,想以内功心法维护心脉阻止毒侵,但试了又试,始终办不到,对方下的毒无疑是冠绝百毒的奇毒。 毒势发作得极快,只这片刻工夫,神志已呈模糊。 三恨先生敛了笑声,阴侧恻地道:“小子,不要奢言人性,更不可轻信人性,人心深处潜藏着兽性,时时待机而发,在我眼中,人比禽兽更可怕,因为人能思想,会以种种的巧妙方式逞其兽性,而兽性是直发的,没有掩饰诡诈!” 歪理,也有几分道理。 东方白已无法争辩,连恨的余地都没有,人仿佛变成了一片飞羽在空中飘浮,没有重量,本身似乎已不存在。 三恨先生又道:“小子,让你没有痛苦而超脱,算是我对你谬信我有人性的回报。 单这一点你就该心满意足,人性虽微,并非绝对没有!”说完,缓步上前,把一粒丸子塞入东方白口中,顺手轻点“灵泉穴”。 东方白心里还有一丝明白,他想拒吞,但药丸已顺喉而下,他竭力想判清情况,但思考力涣散,完全无法集中。 三恨先生又阴声道:“代价多少还是得要付!”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,东方白光只听进去而已,完全不了解。 紧接着,逆血汹涌,五腑翻腾,整个人像突然被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搓揉撕扭,那种痛苦已无言语可以形容。 “啊!”东方白狂叫了一声,实际上他没有叫出声,只是在心里狂喊,身躯倒地扭曲,不久,知觉全失。 早晨的空气分外清新,初升的旭日倍觉艳丽。 东方白醒转,首先他确定自己仍然活着,回想昨晚所经历的,简直就像一场噩梦,心头还有余悸。他坐了起来,试行运气,感到血脉畅通,全身舒泰,他的心完全放了下来,暗道了一声:“我算是赌赢了!” 起身,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,舒展了一下手脚,迎着瑰丽的朝阳,体察到一份生命的喜悦,这是一种新的经验,从死亡到复活。 突地,他瞥见近身的一块石面上有样白渗渗的东西,迫近一看,是张字条用一粒小石子压着,字条上有个小玉瓶,另外是那粒石上人所给的假药丸,他立时明白,这是三恨先生所留,既然留字,人当然已离开了现场。 拨开小石子,字条上一共是三行字—— 第一行:“尔小子甚投我脾胃,特予尔以辟毒之能。” 东方白内心立起激动,辟毒之能,这是武林人求之不用的,想不到自已有缘得到,真是怪人异行,原来他用毒是假,施术是真,他说的那句“代价多少还是得要付”,现在算明白了,所谓代价,就是那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。 吐口气,又看第二行,写的是:“玉瓶五粒天露丸,可解百毒,每次一粒已足,慎用之,毋惠邪恶。” 看完,更加激动不已,五粒“天露丸”在必要时可救五条人命,这是相当重的赠予,谁言三恨先生正邪不分? 第三行“假药一丸,必须由予者本人自服,以惩其邪恶,务必做到。” 这是一记绝招,令人称快。 东方白激动的心情久久才平复下来,现在,不但切实地遂了心愿还加上奇逢,这又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转变,他抱拳过顶,朗声道:“先生,多蒙厚惠,谨此致谢!”如果对方在暗中,当然听到,如果不在,算是尽了礼数。 将就用字条包起丹丸,妥慎纳入怀中,踏着晨煦,朝出山方向走去。 坤宁宫,雅洁的卧室被愁云惨雾所笼罩。 小玲昏睡在床,气息奄奄。 坤宁夫人坐在床边椅上,满面悲戚,痛泪隐隐。铁杖姥姥、“无尘”、“无弃”两老尼和松筠与四少女环围在旁,个个面带忧伤,空气沉重得令人感到窒息。 坤宁夫人牵着小玲露在被外没有知觉的纤手,哀声道:“孩子,你要振作,你要等,东方白为你去求药这早晚就回来了,孩子,你一定……要捱到他回来。”拭了拭泪,又哽咽着道:“孩子,神宁宫不能就此……烟消云散,你……必须活着,娘真愿代替你,可是……办不到啊!” 泪水又长挂下来。 铁杖姥姥噙泪切齿道:“老身警要把黑蝙蝠和卜云峰两个兔崽子寸割寸剐,小玲,姥姥我……”她说不下去。 四少女掩面拭泪。 “无拜师太”宣了声佛号道:“公主并非夭寿之相,一定会有救的,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,摩诃萨!” 公主小玲的身躯突然挺了挺,发黑的口唇连连翕动。 “无尘师太”忙凑过耳朵道:“公主要说什么?” 小玲声细如蚊:“我……不……要死!” 坤宁夫人已听到了,凄叫道:“孩子,你不会……” 就在此刻,一名少女匆匆来到门边。 松筠转身到门边道:“秀香,什么事?” 叫秀香的少女道:“有位崂山道士要见夫人!” 坤宁夫人坐正身形,微一皱眉道:“崂山道士要见本座?这……可曾问明对方来意?” 目光望向门外的少女。 传讯的少女在门外应道:“那道土说要见到夫人之后才说,弟子只好进来禀报。” 坤宁夫人略作沉吟道:“本门向不与外间打交道,以往都是由太王帮出面,怎会有崂山道上找上门来指名要见本座?姥姥。” “老身在!”铁杖姥姥急应一声。 “烦姥姥代本座去见见那道士,着对方是何来意。” “老身这就去!” 铁杖姥姥立即转身出去。 “松筠、竹青,你两个随姥姥去。” “遵命!”二少女禁应一声,施礼而去。 房里的空气又恢复原状,沉窒凄惨。 坤宁大人望了床上的爱女一眼,然后转向梅芳。 “卓大侠那边可有消息?” “卓大侠预定联络的地方有人守候,一有消息马上传回。” “你去看看,时间已经不能再耽延了!” “遵命!”梅芳也走了出去。 “大护法!” “贫尼在!”无弃师太躬身单掌打了个问讯。 “你再替小玲诊视一下。” “是!”无弃师太坐上床沿,伸手捉住公主小玲腕脉闭目默察,眉头慢慢皱了起来,看样子情况似乎不妙。 “怎么样?”坤宁夫人焦灼地问。 “药力……似乎已不足护持心脉!” “这……” “希望一个时辰之内解药能及时送到。” “只能支持一个时辰?” 坤宁夫人面色现灰。 “是的,今天已是第六天,护心丹的药效也到了最大限,幸赖公主根基深厚,换了常人,至多维持五天。” “天!”坤宁夫人仰起头,哀切地道:“你加诸于本门的灾难还不够,小玲的命也要夺走?太不公平了!” “夫人,这是人祸,不可怨天!”出家人的口吻。 “可是……人的生死难道没有天意在内?” “夫人,贫尼坚信东方少侠能及时赶回。” “如果求不到解药呢?” 无弃师太默然无语,事实上此次求药成功的机会只一半。 无尘师太悠悠地道:“吉人是有天相的。” 鬼树林外,一个面如满月的中年道士巍然卓立,五绺长须飘洒胸前,红润的脸孔像是喝醉了酒,手执拂尘,尘尾搭在肩上,看上去似乎还有点道行的样子。 铁杖姥姥现身出林,直迫近道士身前八尺之处止步。 “道长来自崂山?”铁杖姥姥先开口。 “是,贫道系出崂山!”道士打了个稽首,宣了声无量寿佛,才又道:“芳驾想来就是众称的铁杖姥姥了?” “不错,请教道号?” “贫道小号‘天星’!” “噢,天星道长,此来有何见教?” “受人之托,有要事求见贵宫夫人。” “夫人有事无法分身接见,由老身全权代表。” “这个……事关重大,姥姥能作得了主?” “当然。”铁杖姥姥勃然作包道:“如果老身作不了主,岂会代表夫人见客,有什么事就请开门见山地说吧!” “是有关贵宫公主抱恙的事!” “哦!”铁杖姥姥大惊意外,公主中毒的事是个秘密,怎会有人找上门来?这道士名不见经传,真正的来路是什么? 心念之中沉声道:“有关我们公主的事?” “正是!”天星道人拂尘一甩垂下,姿态满优美的。 “怎么个说法?” “贵公主所中之毒乃是独门配制之奇毒,除了施毒者本人,天下无人能解,而且毒势在第二次复发之后,如不及时解救,神仙也会束手,而公主是贵宫唯一继承人,生命既尊且贵,贫道上体好生之德……” “住口!”铁杖姥姥暴喝了一声阻止天星道人说下去,怒不可遏地道:“少弄口舌,你跟黑蝙蝠是同路人?” “无量泰佛,贫道与对方素昧生平!” “你以为老身会相信这鬼话?” “那在于姥姥,贫道只是受托办事。” “直截了当说出你的来意?”铁杖姥姥强抑怒火。 “有条件交换解药。” “什么条件?” “少林寺当年失窃的‘须弥经’!” “什么?”铁仗姥姥老眼尽赤道:“少林失窃的‘须弥经’?本宫哪来的少林秘典,你这话究竟是从何说起?” “姥姥,事关公主的生死,我们平心静气地谈。”天星道人目芒闪了闪,神色保持从容道:“贵宫没有,‘不为老人’却有,而‘不为老人’就是少林寺当年的藏经楼主持‘无为大师’,只要他肯割爱,便可挽回公主一命。” “不为老人与本宫何涉?” “这点姥姥心里明白,不必贫道点破。” 铁杖姥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一双眸子迸射出炽烈的杀光直照在天星道人脸上,手中铁杖微见颤动,是握力过猛的关系,她似乎就要发作,但最后又隐忍下来。 “天星,你听清楚,交出解药,老身网开一面。” “贫道只是受托传话,身边并无解药。” “那就留你在此,等解药来赎命。” “托付之人绝不在乎贫道的生死!”天星道人了无惧色,只是原本红润的脸更红了,给人以莫测高深之感。 “你自己在乎吧?”铁杖姥姥咬牙切齿。 “事已至此,在乎也是白费。” “你平白为一个素昧生平之人卖命。” “情非得已!” “什么情非得已?”铁杖姥姥厉声喝问。 “不足为外人道。”天星道人显露了他的奸滑。 “主使之人是谁?现在何处?” “不知道,他是主动跟贫道联络。” “很好,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,你会说的!”黑黝黝的拐杖突然扬起。 一青一绿两条娇悄人影出现,是松筠和竹青,她二人各占方位,与铁杖姥姥站成鼎足之势,作三点式包围。 天星道人大叫道:“贫道只是传话的!” 铁杖姥姥粗声暴气地道:“把你砸烂了不怕你的身后人不出面!” 最后一个字离口,铁杖已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出,挟带着翻卷的劲风,其势猛不可当。 松筠与竹青同时亮剑。 拐杖是铁的,使杖的人是高手,天星道人当然不敢轻撄其锋,身形一旋,道袍飘飞中避了开去,身法轻灵而玄诡,竹青照定身影刺出一剑,迅厉狠辣,天星道人身形再旋,又进入了松筠的攻击距离之内,剑芒疾闪,天星道人动作没停,又划了开来。 三方面的攻击连起来等于是一个动作。 铁杖姥姥的拐杖劈空,但招式未老,顺势变势,改为横击,横击的威力圈较大,不同方位有两支利剑在等着。 第十五章鬼蜮行径害人害己 形塌了下去,杖由头顶横过。 险极的一瞬,真的就要被砸烂。 但尘尾是缠住杖头的,铁杖扫过,天星道人整个身躯被带得随杖横飞,足见铁杖姥姥这一扫力道之强猛。 铁杖姥姥振杖。 天星道人松了拂尘,借势凌空飘起,一个回旋,飞燕掠波,飘落三丈之外,姿态之巧妙令人叹为观止。 松筠、竹青身列坤宁宫的四金钗,功力自非泛泛,天星道人足才沾地,两人便已弹身掠上,铁杖姥姥飞跃欺身,又形成了三点式包围之局。 天星道人经历了凶险的一击,神色并没改变。 “姥姥,您真的不愿谈条件?” “不谈!” “贫道只是忠人之托,不然早就走了!” “你有多大道行?”铁杖姥姥口里如此说,心中却确实震惊于对方的身法,放眼江湖,具备这等身法的还不多见,这等人物必非无名之辈,是自己封闭在坤宁宫太久,对当今江湖情势隔阂了么? “道行不高,但还有自信全身而退。” “在老身面前没你呼么喝六的份。”铁杖又扬了起来道:“你就退给老身看看?” 就在此刻,一条红色人影从远处飘闪而来,顾盼间便临切近,是奉命外出联络的梅芳,她停了下来,朝铁杖姥姥眨了眨眼,随即又穿鬼树林而去。铁杖姥姥面现困惑之色,显然她没完全明白梅芳眨眼暗示的是什么。 “姥姥,您真的不愿谈?” 天星道人没放弃原则。 “不谈!”仍然是那两个字。 “宁愿牺牲公主的性命?” “你少废话!”铁杖一振就要劈出。 “别打!”喝声传处,一个形态猥琐的瘦小老头飞快地进入现场,赫然是被誉为天下第一神偷的狐精卓永年。 钞杖姥姥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,缓缓垂落拐杖。 天星道人的灼灼目芒盯在卓永年的脸上。 “卓大侠!”铁杖姥姥唤了一声。 “姥姥,跟他谈!”卓永年笑了笑,此时此地此情,他的笑非常不恰当,与现场的气氛可以说完全不谐调。 “跟他谈?”铁杖姥姥满面困惑。 “对,坦诚地谈!” 卓永年的神态很正经。 “为什么?” “为了救公主的命!” “莫非……”她本待询问莫非东方白求药失败,但只说了两个字觉得不妥,把后面的半句话咽回去了。 “这位是……”天星道人的目光不移。 “老夫卓永年。”卓永年自报姓名。 “啊!失敬,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卓大侠,幸会!”说着打了个问讯,又道:“贫道天星,源出崂山!” “嗯!”卓永年面色一肃,捋了捋鼠须道:“崂山辈出奇才异能之士,想来道长阁下也是有道全真!” “不敢当此谬赞。” “道长此来谨是传话?” “不错!” “那就请捎话回去,我方接受所提条件。” “什么?”铁技姥姥的眉毛竖了起来道:“卓大侠,事涉不为老人,你能全权答应?” “公主的生命比这更重要,不为前辈不会反对。” “如果他反对呢?” “老夫愿负全责。” “放他走?” 铁杖姥姥扫了天星道人一眼。 “当然,他是传话人。”说着,不理铁杖姥姥的反应,目注天星送人道:“就此一言为定,道长请便!” “这倒不必。” “道长身边不是没带解药么?” “水到渠自然成!” “好,很好,现在争取时间最重要!”卓永年连连点头,转注铁杖姥姥道:“姥姥,现在就请道长入林吧?” 铁杖姥姥面有难色,不知道这“狐精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但当着天星道人又不便追问,深深一想之后,转了个弯问道:“物药交换,卓大侠还没见到不为老人,老人的意向不明,卓大侠到底有什么打算。” “水到渠成,姥姥不必担心,老夫在您面前不敢言老,但也活了一把年纪,绝对不会做没把握的事。”他借用了天星道人刚才水到渠自然成的一句现成话。 铁杖姥姥又思索良久才下了决心,目光扫向松筠和竹青道:“你两个先行回宫禀报,老身和卓大侠他们随后就到小屋,快去!” 松筠和竹青齐应一声:“是!”飞奔入林而去。 略停片刻之后,铁杖姥姥摆手道:“我们走!” 在铁杖姥姥前导下,三人穿越鬼树林来到小屋,梅芳与兰馥左右分之门边,见铁杖姥姥来到,齐齐施了一礼。 铁杖姥姥引卓永年与天星道人进入陈设简陋的堂屋,上首房门是关着的,松筠与竹青并肩站在房门外。 这表示小屋已有了部署,公主小玲也已移到此间。 竹青上前在铁杖姥姥耳边低语了几句,退回原位。 铁杖姥姥点点头,然后肃客入座。 “道长!”卓永年先开口道:“已到地头,怎么说。” “照规矩来!” 天星道人犀利的目光打量着堂屋。 “什么规矩?” “卓大侠应承以物易药,贫道要先看东西。” “道长的解药呢?” “先看过东西验明不假,自然就会有解药。” “这么说……解药就在道长身上?” “恕贫道不回答这问题。” 铁杖姥姥没开口,沉着老脸注定卓永年,她不知道这“狐精”有什么点子,但确信他绝对拿不出东西,可是小玲在垂死待救,看情况解药很可能就在天星道人身上,难道卓永年准备用强?可是天星道人又怎敢坦然入虎穴呢? “这无关紧要!”卓永年居然不坚持道:“反正这是桩交易,先看货色鉴定真伪当然也是应该的,老夫同意。” “那就请卓大侠出示。” “道长的解药呢?” “卓大侠!”天星道人目芒缓缓扫过堂屋中各人,沉着地道:“贫道已然身在禁区,假若是玩弄花巧,插翅难飞,这一点卓大侠和姥姥尽可放心,有真的‘须弥经’自然就有解药,绝对是一桩公平诚实的买卖。” “公平这一点老夫相信!”说着,探手入怀,像是要摸取什么东西。 铁杖姥姥瞪大了眼,她不相信卓永年身上真的有“须弥经”ⅩⅥ馐蔷淙蘅赡艿事(原书中此处为此乱码),因为她深知这公案的经纬。 “老哥且慢!”声音发自堂屋门外。 “啊!是老弟,你来得正是其时。” 不速而至的赫然是“无肠公子”东方白。 东方白举步进入堂屋。 天星道人脸色微微一变,瞬又恢复正常。 “这位是……” “在下东方白,江湖人称‘无肠公子’!” 东方白自我介绍,晶亮澄澈的目芒直照在天星道人的脸上。 “久仰,幸会!” “的确是幸会!”东方白漫应着,目光移向卓永年道:“老哥,幸不辱命!” “老弟,你求到了解药?” 卓永年离座而起道。“是的,为了争取时间,小弟是兼程赶回来的。” “太好了!” 天星道人脸色不变,但眸子里掠过一抹阴森光影。 铁杖姥姥也站起身来,神情显得很兴奋。 “东方少侠,辛苦你了!”她头一次在东方白的姓氏下加了少侠二字,以往她一直是直呼其名的。 “谈不上辛苦二字,希望公主药到毒除。” 天星道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。 这一声冷笑,在当场的各有不同反应,但卓永年和东方白的反应是一致的。东方白先瞟了卓永年一眼,然后望着天星道人,脸色沉了下来。 “道长因何发笑?” “听了少施主的话,贫道不能不笑。” “噢?有何可笑之处?” “少施主说药到毒除,贫道看来恐怕是药到命除!” 铁杖姥姥和房门边的梅芳、兰馥勃然色变,卓永年不动声色,仿佛没听到这句话,东方白却是怒火上冲的样子。 “药到命除?”东方白两眼发了红。 “不错!”天星道人一甩拂尘,站了起来。 堂屋里的空气突然呈现一片紧张还渗着诡谲。 “什么意思?”东方白寒声诘问。 “独门之毒,必须独门解药才能解,药不对症,反而会加重其毒,此所以贫道说药到命除这句话……” “嘿!”东方白冷笑了一声道:“在下的解药是得自毒道圣手‘三恨先生’,任何绝毒奇毒无所不解……” “贫道说过独门之毒必须独门解药。” “在下不信这个邪。” “少施主,江湖上有些事是让人不能不信的。”天星道人语气非常笃定。 铁杖姥姥脸上现出了忧疑之色,卓永年交不出“不为老人”的“须弥经”,而小玲之毒又非对方独门解药不能解,如果天星道人所言属实,这问题就很严重了,东方白巴巴地远赴桐柏山求药,到头来是徒劳往返。 “如果‘三恨先生’解药有效怎么说?” “贫道断言无效,而且等于是毒上加毒。” “道长敢打赌?” “无量佛,少施主不要把人命当儿戏!” “在下说道长敢不敢打赌?”东方白紧迫不放。 “稳赢之赌,为何不敢,赌什么?” “赌命!” 两个字,但却震人心弦。 “赌命?”天星道人似乎大为意外,先是一愕,继而眸子里泛出一抹很诡橘的芒影,沉声道:“如问赌法?” “如果在下的解药不灵,当场自决谢过。”这句话更惊人,可以说是最大的赌注,没有十足的把握谁也不敢。 除了卓永年,在场的人人变色。 “敢赌么?”东方白逼问一句。 “敢!”天星道人沉凝地吐出了一个字。 “道长的赌注是什么?” “照样,如果少施主的解药生效,贫道也当场自决!”顿了顿又道:“事实上如果少施主求得的解药真的有灵,贫道不自了,你们也不会放过贫道,赌与不赌结果是一样。” 这句话有其道理,这牛鼻子居然想到了。 “话就这么说定了?” “唔!” “老夫作见证人!”卓永年接上一句。 铁杖姥姥的眉头紧攒在一起,这不是两人赌,而是三人赌,要是东方白输了,公主小玲也将赔上一命。 “东方少使应该镇重考虑?” “在下考虑过了!” “两命赌一命!” “如果稳操胜算,十命博一命也无妨。” 铁杖姥姥还想说什么,口唇动了动又止住。 卓永年道:“公主命在旦夕,不能久待,话说定了就立刻行动,老弟,把解药拿出来交给姥姥,快些!” 东方白早已经准备好,左手抬起,掌心中有粒丸子。 铁杖姥姥没有立即伸手去拿,这关乎公主小玲的生死,她实在不放心有这赌注。 就在此刻,房间里传出一个声音道:“姥姥,赌吧,立即把解药拿进来。” 显然,这在房里发话的是坤宁夫人。 铁杖姥姥不再犹豫,用两个指头从东方白手里抢过药丸,走到门边,把门推开一条缝,伸手递了进去。 天星道人神色阴沉,他似乎也有相当信心。 卓永年从怀中摸出一个黄布包。 天星道人的两眼陡然睁大。 卓永年揭开布包一角,露出了线装册子的一部份,悠悠地道:“这就是‘须弥经’,少林镇寺的秘典,老夫保证,即使东方白输了,道长仍可带此经回去。” 铁杖姥姥大奇,想不到卓永年真的有“须弥经”在手,他是如何从“不为老人”那里拿到的,这真令人难信? 天星道人贪婪地望着黄布包一目不瞬。 卓永年又把布包放回怀中,场面静止下来。 所有的目光集中向房门,等待下文,下文是两个极端,生或死,只是各人的表情不一样,东方白是气定神闲。 空气仿佛已经凝冻。 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。 不知过了多久,当然没多久,但感觉上是很长很长。 房门悠悠开启,一个俏丽但略带憔悴的面影出现了。 所有的眸子突然放亮。 “啊!”随着是惊呼。 出现门边的赫然是公主小玲,她的目光只注定东方白一人,而东方白的目光也在刹那之间变直,原本沉静的脸色起了异样的变化。 天星道人顿时面色泛紫。 铁杖姥姥栗叫一声:“小玲!”横跨一步把小玲搂住,老眼里涌现泪光,那份激情溢于言表,着实令人感动。 “可能的!”东方白语冷如冰,沉缓而有力地道:“在下无妨把事实点破,主使你的人在山顶窃听到了在下将赴桐柏求药的秘密,立即尾随到桐柏山,冒充‘三恨先生’赠予假药,可惜他太性急,没多留片刻看下文,他的作为反而促成了‘三恨先生’主动赐药,在下赶回来也正及时,坏了他这一着妙计,这叫人算不如天算,赌约在先,现在就看道长的了,希望不是由在下出手。” 铁杖姥姥放开了小玲,带煞的目光照定天星道人。 “毒害公主于先,又持解药要挟于后,视坤宁宫如无物,可恶之极,若不把正凶碎尸万段,老身难消此报。” “道长,见证人在等着!”卓永年冷加一句。 天星道人目珠连转。 “道长!”东方白又开口道:“你不必打任何主意,如果你想赖账,‘无肠公子’剑下你将无法全尸!” 天星道人拂尘一抖,尘尾根根笔直,挪步旋身,他虚空划圆,带起一片破风之声,劲道之强着实惊人,也就在尘影罡风中,天星道人闪电般射向堂屋门,这一着似乎已先被卓永年洞察,极快地抢向门边,同时劈出一掌。 “砰!”然一声,天星道人被如山掌劲震回。 东方白剑已离鞘。 铁杖姥姥扬杖待发。 房门边的梅芳与兰馥也同时亮了剑。 天星道人身形稳住,已陷在铁围之中,红脸变成了黑脸,要想突围根本是不可能之事,插上翅膀也飞不了。 公主小玲想来是元气未复,没任何动作。 东方白从鼻孔里吹了口气道:“杀你这种江湖宵小,真污了本人的剑,但你这种人又不能留下来祸害江湖。” 话声中,长剑徐徐扬起…… 蓦在此刻,门外的竹青和松筠齐齐娇喝一声:“什么人?” 一样黑乎乎的东西疾射而入。 堂屋里的人本能地向后一退。 “波!”地一声,黄色烟雾平地涌起,立即弥漫开来,呛咳之声立起,仿佛是胡椒辣椒一类的粉末直往人五官里钻。 卓永年的声音大叫道:“闭眼摒气!” 黄烟很快消散,在场的个个涕泗横流。 东方白见机得早,一感辛辣之气立即就闭眼摒止呼吸,受呛不深,但也眼泪汪汪,喉头直发痒,铁杖姥姥和两名少女咳得弯了腰,鼻涕眼泪一大把。卓永年则已到了堂屋门外,这种江湖门道他相当熟,所以受害最轻。 天星道人已不见踪影。 众人冲到门外,深深换了几口气,擦干鼻涕眼泪。 东方白愤愤地道:“老哥,这怎么回事?” 卓永年道:“江湖下三流手法,一般称之为‘掐喉蒙眼弹’,在紧要关头作欺敌脱身之用,想不到对方会来这一手。” 原本守在门外的竹青道:“刚刚发现人影,对方便已扔出这鬼东西。” 铁杖姥姥顿着拐杖道:“真是阴沟里翻船。” 东方白道:“是我们疏忽了,早就该想到天星道人绝不是单枪匹马,必定是有人暗中伴随接应,嗨!真是……” 卓永年吐口气道:“不要紧,对方一定会再度上门,好在公主已经平安无事,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。” 公主小玲盈盈步出,东方白一回身,正好面对面。 久为毒困,玉颜憔悴不少,但那份英气仍存。 现在,东方白才算真正面对曾经因疗毒而不得已有过肌肤相触之人,一时之间,思绪如潮,往事重映心头—— 为了救人,他抱过她。 为了迫毒,他的手按贴过她的酥胸。 他曾挨过她一掌几乎送命。 他不惜长途奔波为她求药。 四目交投,纵然是眼睛会说话,但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微妙和对视,两人的心事都非常复杂。 “东方少侠,我……只能说谢谢你!”小玲期期地开了口,她所能表达的,也只有谢谢二字,的确是如此。 “不用谢!”东方白当然也没多余的话好说。 坤宁夫人幽然出现在门里。 “东方少侠,本座会紧记你对小玲的再造之恩!” “夫人言重了!”东方白半侧身施了一礼。 公主小玲突然叹了口气,转身回进堂屋。 东方白心弦一颤,她因何叹息? 她并非多愁善感的荏弱少女,而是有个性有担当,柔中带刚的江湖儿女,照理她是死中得活,应该是庆幸之不暇,为什么要叹息? 而且是当众叹息?由此而论,她定有难解的心结。 心念之中,目光不期然地瞟了过去,心弦又是一紧,只见小玲傍母而立,眼睛望着空处,神情是一片茫然。 为什么?东方白在心里连打问号。 坤宁夫人显然已觉察到了爱女的异常情况,侧面望了一眼,眉头微蹙,轻摇了一下头,伸手抚了一下小玲的香肩,像是给她一种安慰。 小玲无动于衷,仍茫然望着空处。 东方白忽然发觉自己对小玲的关切过份了,各人有各人的心事,自已没来由去胡猜乱想,于是他收慑心神,目光望向卓永年,意在探询下一步将如何? 卓永年是狐精也可以说是人精,立知东方白心意,朝坤宁夫人抱了抱拳。 “夫人,老夫与东方少侠还有急事待处理,告辞!” 东方白也跟着抱拳。 小玲的目光射了过来,异样的目光不知道代表什么。 东方白稍移方向,道:“公主,在下告辞!” “我还没向你致谢!”声音是凄清的。 “用不着,在下只是在作自己认为该作的事。”说完,再次抱了抱拳,然后向卓永年道:“老哥,我们走吧!” “走!”卓永年摆了摆手。 两人转身举步。 身后传来坤宁夫人的声音道:“卓大侠,今后还要仰仗!” 卓永年没回头,口里应道:“老夫很乐意效劳!” 鬼树林外,东方白与卓永年并肩而行。 “老哥,你算得真准。” “不是算得准,而是照事实判断,你走后,黑蝙蝠和卜云峰跟着断了线,我原以为这两个小子已经远走高飞,心里十分着急,等你回来一说山中经过,我便明白了,不过,要不是你及时赶回来,两个小子的诡谋得逞了,后果实在难以想象。” “对方会离开徐家集么?” “不会,他们志在‘须弥经’,不达目的不休。” “对了,老哥是怎么从‘不为老人’手中得到‘须弥经’的。” “老弟!”卓永年神秘地笑笑,拍了拍腰间:“这是一着棋,一着绝妙的棋,现在别问,很快你就会明白。” 一着绝妙的棋? 东方白心里虽然狐疑,但人家既然故作神秘,他也就不想追问,反正这一段与自己无关。 “老哥,不问就不问,小弟我并非很好奇的人。”脸色一正,又道:“但另外一件事我是非问不可。” “哪件事?” “此次桐柏山之行,事前老哥与铁杖姥姥之间曾有秘密的定,小弟猜想,这约定绝对与小弟有关……” “老弟,我说过绝对是好事!” “不管好事坏事,既然与小弟有关,小弟就有权知道,老哥越俎代庖于先,又蒙当事人于后,似乎不太够意思吧?” “老弟!”卓永年嘻嘻一笑道:“老哥我不是说过这约定一年为限,一年之内情况没变化才算成立,如果情况有了变化,约定便自然消失,而生事关别人的隐私,你总不成非要逼老哥我说不该说的话吧?” 就在此刻,三条人影如飞而来,远远便可看出来的是三个光头和尚。 东方白心中一动,道:“老哥,这三个和尚……” “是冲着老哥我来的。” “哦!我明白了,一定是……” 眨眼之间,三个和尚已到两人眼前。 不期而至的是少林监院“无相大师”和两名虎面僧“了因”与“了尘”。 “阿弥陀佛!”无相大师高宣了一声佛号,其声震耳。 双方面对面站立。 东方白灵机一触,突然就明白过来,卓永年刚才在小屋展示过“须弥经”,而“无相大师”一行下嵩山就是为了这桩陈年公案,不用说这是“天星道人”他们的杰作,故意向少林僧通风报信,只是时间上令人惊奇,来得太快了。 “大师幸会!”卓永年抱拳招呼。 “阿弥陀佛!”无相大师又宣了声佛号。 “三位何往?”卓永年明知故问。 了因与了尘两虎面僧分别拄着沉重的佛门方便铲和齐眉棍,脸上的神情和手中的兵刃一样沉重,无相大师则是一脸庄严之色,下弯的白眉衬出不可侵犯的宝相,有道高僧其气派与表现是不同凡响的。 “正为施主而来。” “哦!”卓永年故作惊奇道:“请问有何指教?” 无相大师眼里射出两道湛然神光。 “本寺当年失经在施主的身上?”没有任何虚文,开门见山地说出了主题,这便是出家人与江湖人不同之处。 “不错!”卓永年坦然承认。 东方白大为意外,狐精怎么会这样好说话?莫非他是有意交回失经,代不为老人了却这段旷日持久的公案? “阿弥陀佛!”无相大师合十顶礼,以无比庄重的声音道:“此经乃本守珍藏至宝,现在就请施主见还!” “这……恕卓某方命!” 了因、了尘勃然作色。 无相大师的目芒连连闪动,像两根银线在烁耀。 “施主此言何意?” 音调中隐含有严厉的成份。 “卓某作不了主。” 东方白插不上嘴,但他在用心地听,对卓永年身怀少林失经这档事他完全不明白,而他却很想知道其中因由。 “施主此物何来?” “情商借来的。” 东方白倏然省悟,一定是卓永年为了要救公主小玲,向不为老人情商借用,不为老人与坤宁宫关系密切,自然不便拒绝。 “向‘无为’借的?” “不是!”卓永年回答得很断然。 不是?东方白大为困惑,那他的“须弥经”何来?情商借用四字又作向解? 向谁情商向谁借? 现在,他对他算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,狐善变,成了精那就更不用说了,但从他锲而不舍地为友复仇以及力救小玲这点看来,其人性仍有光辉的一面。 无相大师和两名虎面僧齐露惊愕之色。 “那施主是向何人借的?” “对不住,卓某人不便透露。” “卓施主!”无相大师老脸倏沉,目芒也更加怕人,以震耳的声音道:“除了‘无为’这叛徒不会有别人,施主用不着巧言掩饰,此经与‘无为’一起亡失了数十年,如今人经齐现是我佛有灵,老衲奉方丈严命务必追回。” “这是大师的事,各有立场不同。” “施主不说来路也罢,请交出经来!” “大师,卓某人说过请恕方命。” “施主不肯?” “非不肯也,是不能也,卓某借用此经,言明用后原壁归赵,如果交与大师,卓某将无法再在江湖立足,更无颜以对天下同道,不啻从江湖除名,大师是有道高增,区区苦衷谅来必蒙鉴察。” 卓永年说得一本至诚。 “施主要迫老衲用不愿用的手段么?” 无相大师不为所动,衡诸常理,谁也不会轻易放过这天大的好机会。 了因与了尘虎面生威,看来已准备动武。 东方白心念疾转,要是双方动起手来,卓永年不敌的话自已该不该出手? 如果出手,势必违反自己的“三不”原则,万一被识破了玄机,后果又是什么? 一时之间,他委决不下。 “大师!”卓水年镇定如恒道:“卓某一向反对暴力,非万不得已决不用武。少林领袖群伦,大师尊为监院,率尔以武力对付卓某,恐怕不太适当?” “施主如交出本寺失经,就可免于戈。” “大师难道不顾武林规矩?” “什么武林规矩?”无相大师似已动了气,老脸上泛起一片湛然红光道:“经乃本寺失物,追回失物是理所当然之事,施主身怀失物,老衲只求得回失物而不深究,其余已是上体我佛慈悲之旨,施主不要妄逞口舌之利。” 两名虎面僧跃跃欲试。 东方白依然拿不定主意,如果袖手旁观,将无以对卓永年,因为卓永年借经是为了救公主小玲。如果助卓永年,则将与少林为敌,而且有亏武道,变成了是非不分。 “大师要以武力夺经?” “事逼此处,老衲只好甘冒大不韪了!”话已说到尽头,别无围圜余地。 卓永年这时皱起了眉头,目光变成了两根线。 了因与了尘铲棍已经离地。 东方白突地下了决心,必要时助卓永年脱身,“须弥经”虽是少林至宝,但当事人是“不为老人”,卓永年只是转借利用,有借就该有还。 同时此经是缉逮黑蝙蝠和卜云峰这两个邪恶人物的最佳诱饵,关系至大。 主意打定,心里便泰然下来。 “晚辈要插一句嘴!”东方白蓦然开口。 八道目光集中射向东方白,其中六道是凌厉的。 “少施主想说什么?”无相大师沉出发问。 “大师要用武力夺经岂非失了身份?” “哼!”了因与了尘齐踪了一声,虎面升起怒色。 “少施主!”无相大师湛然的老脸泛起滟滟红光,一双眸子变成了两粒寒星道: “老衲追回失物理所当然,何谓有失身份?” “少林是名门正派的领袖,大师尊为监院,地位崇高,出江湖便是少林代表,一言一行备受武林同道瞩目,一切作为必须依理而行……” “老衲何处悖理?” “追根溯源,这段公案是少林的家务事。处理此事不宜殃及局外之人,卓大侠是第三者,在江湖上薄有微名,他必须对不为前辈维持信守,而不为前辈是贵寺弟子,大师舍当事人而直接对付第三者,岂不有损名门宗师形象?” 这番话听起来有理,究其实只能算是歪理。 “少施主,捉贼捉赃,‘无为’乃少林叛徒,跟他沆瀣一气的谓之同党,先拿赃再追主犯是情理所许。” “这是大师的理,但晚辈坚持自己的理。” “你待如何?” “如果大师动武,晚辈不会袖手!” 这话触怒了三个和尚,空气中泛起了杀机,了因和了尘似已迫不及待,碍于尊者在场,只好形之于色,无相大师是有道高僧,必须保持风范,但目芒已隐约透露内心反应,看样子他绝不会改变心意。 卓永年向东方白投了感激的一瞥,微摇了一下头,看样子是暗示东方白置身事外不要介入,东方白立即会意。 会意并不代表改变主意,东方白自有他的打算。 无相大师沉重地占了点头,高宣了一声佛号。 佛号,代表多重意义,依时地而异,出家人自有其默契,了因浓眉一竖,方便铲横起;了尘虎眼暴睁,齐眉棍乍扬,呼地一棍拦腰砸向卓永年,卓永年一晃闪开,了因的方便铲照定闪动的身影搠出,卓永年再闪…… 了因和了尘是第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,内外功都有相当火候,铲杖配合,势道惊人已极,令人动魄怵心,仿佛层层逆浪,每一个浪头都足以摧坚破强。 卓永年凭仗灵巧玄诡的身法在逆浪中游动。 铲棍都属重兵,由两僧使出更见威势,不说撼山栗岳,也可堪称破石毁金,血肉之躯只消挨上一下,非骨碎肉靡不可。 重兵器,具强大的摧毁力,稳实中不失灵活。 铲杖带起的劲风,使旁立者衣袂仆仆飞扬。 卓永年的身法步眼玄如魅猾似狐,在惊涛骇浪中穿游浮沉,眼看铲杖临身,在避无可避之下,偏偏又玄奇地在间不容发的瞬间化险为夷,不知当事人感受如何,但旁观的东方白不由在内心里发出暗赞。 数十个照面在极度紧张中过去。 无相大师的脸色凝重起来。 东方白的心弦绷得很紧。 第十六章秘典风云一波三折 “呀!”栗叫声中,铲杖招式倏变,有如骤雨疾飚,猛泻狂卷,像是要把卓永年那瘦小的身躯撕碎。 卓永年成了风雨中的一片枯叶,隐现浮沉。又像是一个有形无质的虚体,在铲棍交织中飘忽梭游,招式绵密,却仿佛专为他留下了罅隙,让他可蹈可乘。 东方白忘其所以地不住点头。 无相大师却是寿眉紧锁。 “够了!”一声吆喝,人影神奇地脱出圈外。 在完全不可能的状况下,竟然发生了骇人的怪事,谁也看不出卓永年是如何脱出铲棍严锁密封之外的。 经过这生死交绥的阵仗,他居然筋不服气不喘。 东方白由衷地佩服,天下第一神偷的确是有几套。 骤雨狂飚乍歇,了因与了尘的脸色说多难看有多难看,方便铲斜扬,齐眉棍半伸,仍是攻击的势子没收回来。 无相大师涵养功夫再深老脸也有些挂不住。 “退下!”他沉喝了一声。 了因与了尘各收铲棍躬身后退数步。 卓永年和缓地道:“大师,卓某人可是光挨打没还手,如果想走,相信还没人留得住,之所以不走,是占一个理字,同时也表示对大师的一份尊敬!”几句话说得是冠冕堂皇,抬高了自己也捧了别人。 “施主不交出‘须弥经’便是于理有亏,至于说对老衲尊敬,老衲敬谢不敢!”无相大师把话给封了回去。 “大师不体谅卓某的立场?” “无为乃本寺叛徒,失物虽然回寺,仍须接受门规制裁,施主对他不必作任何交代,此事由老衲一力担负。” “这是就事论事,卓某在江湖的名声呢?” “老衲认为绝无所损!” “大师是第三者,当然乐得作轻松之语!” “施主!”无相大师勃然作色,他已动了真火道:“老衲说过,此乃追赃,施主就不必再逞口舌之利了,最后一句话,施主愿不愿交出来?” “歉难从命!” “那老衲可就要破戒了?” “悉听尊便!”卓永年毫无妥协之意,口气很强硬。 “阿弥陀佛!”无相大师宣了一声佛号,双手立掌当胸,掌心略向外翻,双足稍开,身形微挫,这是准备用大力的姿态,双掌在刹那之间变成了玄玉之色,似乎有一层淡淡的白气在掌指间缭绕,面目凝得仿佛一尊古佛。 这老和尚将要施展什么玄功绝式? 卓永年一向天坍不管,现在脸上居然变了色。 东方白的心情随之沉重起来。 “无相神功!” 卓永年脱口低呼了一声。 东方白心头剧震,“无相神功”是佛至高无上的玄功,放眼佛门,能练成这种功力的可说寥若晨星,代无一出,想不到无相大师竟然冻成了这门神功,印证传说,掌指之间能见白气,证明他这门功力已臻上乘之境。 卓永年能与之抗衡么? 蓦地,无相大师的双掌向外一亮一登,就只这么一个看似很平常的动作,无风无劲,也不见任何火爆的现象。 东方白怔了一怔,意念未转…… 闷哼乍起,卓永年的身躯弹了起来约莫丈许高下,然后斜斜抛落地面,了尘和尚一个箭步上前,齐眉棍的棍头朝卓永年疾点而下,东方白没有任何考虑,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横挪一大步,同时拔剑由下而上斜劈。 “咔!”地一声,齐眉棍被切去半截,了尘和尚疾退,手中剩下两尺长一段棍尾,连惊震的表情都来不及做出,了因和尚的方便铲已疾劲地罩身去向东方白。 东方白剑未收回,顺势反挑。 “锵!”地一声,剑身贴上铲头连杆的套简部位。 奇异的现象就此发生,那么沉重的方便铲竟被剑身吸住收不回去,了因和尚的虎面立时胀成了猪肝色。 “去!”东方白沉吟一声,手中剑一翻一拖,精钢打造的铲头被削落掉地,了因和尚暴哼一声,铲杆以棍的招式照东方白脑门力劈。 剑刃再翻,铲杆一折为二,半截破空飞坠三丈之外。 了因本能地弹退,脸色与了尘配成了对。 “阿弥陀佛!”震耳的佛号声中,无相大师飘身上步,隔八尺与东方白相对,下弯的眉梢变成了上翘。 东方白神色湛然,面对无相大师。 “少施主不愿置身事外?” “晚辈身不由已!” “嗯!因为你们本是一路,所以……” “此乃其一!” “其二呢?” “敬劝大师俯允卓大侠之请,顺理改变对象。” “老衲的立场已经表明过了,不会改变。” “那晚辈只好冒犯!” “阿弥陀佛!”无相大师的双掌又立了起来。 东方白迟疑着没出剑,毕竟对方是有道高僧,无形中有一种吓阻的力量,使他顾忌着不敢以普通应敌的方式行动。 无相大师的双掌又呈玄玉之色,白气比刚才更甚。 东方白的剑斜斜半扬胸前。 无相大师在东方白扬剑的同一瞬间登掌。 东方白内心方自一动,正要发剑,忽觉一股山般暗劲压体而至,手中剑竟然颤动起来,而令他感到震骇的是对方的无形暗劲,突地朝两侧滑散,消失,这使他倏然想到坤宁宫的诡异掌功,难道这剑对无相神功也具有克制之效? 无相大师的老脸遽变,眸中透出骇异之色。 “少施主所持的兵刃莫非是……” “大师!”东方白出声急阻道:“请不要说下去!”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错,根本不该用剑的,然而后海已迟,一向竭力保守的秘密已被无相大师窥破。 无相大师垂落双掌,电炬似的目芒注定剑身。 “实在是想不到传言中的……” “大师,请守口!” 东方白语音已带激动。 “阿弥陀佛!”无相大师的白眉垂了垂又复挑起道:“老衲可以绝口不提此剑,但希望卓施主交出须弥经。” 了因与了尘的表情是惊愕中带着迷惑。 “经必须交回原主,大师直接由原主手中追讨方是正理,否则的话,卓大侠将因此而不能再在江湖上立足。” “少施主!”无相大师的脸上突然现出了极度严厉之色道:“见赃不追老衲办不到,别仗恃你的神兵,它对老衲还不能构成威胁,如果老衲不守口,后果将如何?” “大师以此要胁,难道就不怕有损名门高僧身份?” “不然,老衲是在执行方丈的佛令!”话锋一顿,又道:“少施主护赃,不怕本门把你视同叛徒的同道?” “晚辈不在乎!” “那就别怪出家人没慈悲之心了。” 空气又是无比的紧张。 就在此刻,卓永年突然从地上蹦了起来,拍拍身上的尘土,恍若没事人儿一般,很显然地他并没有受伤。 所有在场的全大惊意外,无相神功竟然伤不了他?其中反应最强烈的是无相大师,卓永年功力之高太出乎他意料之外,“无相神功”是少林有数几门绝艺之冠,当其一击而毫发无损的少之又少,怎不令人骇异。 卓永年习惯性地抚了抚鼠须,咧嘴笑了笑。 “大师执意要从卓某手中索回‘须弥经’?” “正是!” “没考虑的余地?” “没有!” “卓某有几句话要单独向大师陈明,肯容纳么?” 无相大师沉吟着,仿佛可以洞物穿心的目芒直照在卓永年面上,似乎要洞穿他的内心测度出他想打什么主意? 东方白缓缓收回了剑,内心无比地沉重,因为他手中这辆奇兵的秘密已被无相大师识破,后果相当严重。但也有其自得的一面,这柄神奇的宝剑能抵制坤宁宫的消功掌力和少林寺的无相神功,算是非常意外的发现。 现在,他可不能随便出剑了,无相大师答应保守这柄剑的秘密,以老和尚的身份而言绝对可以信得过,但如果他再出手的话,对方便会取消承诺,后果的确难以想象,担心的是卓永年在听了话头之后会有什么想法? 久久,无相大师才启口。 “施主要告诉老袖什么?” “请借一步。” “希望施主不是别有居心。” “大师请放心,卓某能走而不走,就是不愿彼此的误会加深。” “好吧!” 卓永年快步走到三丈外一丛矮树之后。 无相大师望了两名弟子一眼,挪步跟了过去。 东方白心头仍是一片狐疑,猜不透这狐精的意向。 卓永年与无相大师在树丛后不知谈了些什么,最后双方发出了声音。 “施主说的全是实话?” “半字不假!” “你定要老衲相信?” “务请大师接纳!” “阿弥陀佛,看来老衲只好暂时相信了。” “多谢大师!” 一僧一俗回到原地,脸上都是平和之色,无相大师挥了挥袍袖,深深望了东方白一眼,沉声道:“了因、了尘,我们走!” 走字出口,脚步已前移。 了因、了尘双双吐了口大气,怒愤充斥的目芒在东方白面上一绕,抛去了断棍铲杆,悻悻地举步离去。 三僧去远,东方白转注卓永年,心里有许多疑问,但不知该从何说起?最大的疑问是他如何使得三僧乖乖上路? “老弟,谢谢你拔剑!” “这是应该的!”提到“剑”,东方白的心弦发了颤,如果因为无相大师的半句话而引起了卓永年觊觎之念,倒是防不胜防,既号“狐精”,其心机当然是超人一等,但愿这种情况不会发生,否则将大伤感情。 “这老和尚还算通窍!”卓永年耸耸肩。 “老哥!”东方白打蛇随棍上,将就对方的话题追问道:“你是用什么方法使得固执的无相大师放弃主见?” “只几句话!”卓永年讳莫如深。 “什么几句话?”话出口,东方白才发觉这句话问得很笨,对方要是肯公开说明,便不会用简单几个字搪塞。 “老弟!”卓永年笑笑道:“那几句话话关系太大,恕我暂时对你老弟卖个关子,你很快就会明白的。”说完,又笑了笑,但笑中带着些歉意。 “没关系,小弟不问就是,反正事情能和平解决已经很不错了!”东方白乐得大方,脸上现出完全坦然的样子。 “我们找个好地方喝一杯?” “好哇。”东方白欣然点头,表面上是释然了,但内心却打了个大疙瘩,他为了援手他,不惜违背自己的“三不”原则而拔剑,而他竟然藏私自秘,既然站在同一阵线,就应该平等互济,坦诚相对才是正理。 “啊!对了,老弟……”卓永年像突然想到什么。 “老哥想到什么?” “这东西暂时由老弟代为保管!” “什么东西?” “须弥经!” 东方白窒了一窒,瞪大眼,惊愕又茫然,根本就猜不透卓永年来这一手的用意何在? “须弥经……由小弟保管?” “对!” “不打算归还‘不为老人’?” “借期还没到,另有用途!”说着,掏出了黄布包。 “为什么要由小弟保管?”东方白狐疑万分。 “当然有道理,你先收妥,我再告诉你!” 东方白十分勉强地把黄布包藏进贴身怀里。 “老哥说理由吧?” “这要分点说才够明白。”卓永年干咳了一声清洁喉咙,然后四下扫瞄了一眼,正经八百地接下去道:“第一,不为老人的真正身份是少林藏经楼主持无为大师,当年人经一齐失踪,被少林寺目为叛逆,屡寻不获……” “这点小弟已经知道!” “听我说下去!”卓永年目芒闪了闪道:“现在人经出现,少林当然不放过他,江湖贪婪之辈也不会放过他……” “他为什么不把经送回师门?” “他有难言之隐,这先不管他!” “他有难言之隐?” 东方白抓住话头不放。 “他没说,老哥我也不知道,向他借经是两利之事,所以他才会答应。”话锋一顿又道:“第二,眼前图谋最急切的是黑蝙蝠和卜云峰,如照我们的判断,黑蝙蝠是天不偷的传人,而卜云峰已确定是魔刀鬼影的弟子,假使他俩的身后人出面,说实话,老哥我没把握保守……” “所以由小弟来代管?” “不错,这样老哥我便少了一重顾虑,因为他们万料不到东西会易手,目标仍指在我身上,老弟安全无虞。” “还有么?” “有!第三,卜云峰与黑蝙蝠杀老夫好友南阳捕头西门钧,老夫不讨回公道难慰好友在天之灵,东西不在老夫身上,老夫便可以放手去做。” “很好的打算!”东方白话中带话。 “老弟!”卓永年诚恳之色溢于言表道:“千万别认作是老哥在利用老弟,是请托,是老弟对我的大人情。” 东方白心里舒坦了些。 “好,第四呢?” “没有第四了,但还有一句话……” “请说?” “老哥我将全力助老弟完成大心愿!” “大心愿?”东方白心里“咚!”地一震,卓永年意何所指,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在追查大化门之谜的秘密? “不错,老弟心里应该明白。”卓永年神色很庄重。 东方白怔怔地望着卓永年,他不能说出来,如果卓永年所谓的大心愿是另有所指,一说出来岂非是自暴其密? “老弟,言止于此,我们找地方喝酒去,折腾了大半天,肚子饿还可忍,这酒虫扒喉咙可真受不了。” “好吧!”东方白只好憋住。 就在此刻,一条人影远远奔来,伫在五丈之外。 东方白定晴一望,一颗心顿时收紧,不速而至的赫然是公孙彩虹的师兄蒋大牛,仍是一身庄稼汉的打扮。 蒋大牛在此现身绝非偶然。 “老哥请稍待!”东方白掠了过去。 “东方公子!”蒋大牛迎着叫了一声。 “大牛,你怎么到这里来的?”